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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爱丁堡国际图书节将在爱丁堡大学的“未来学院”举办。来自世界40多个国家的作家和学者,将围绕主题“未来时”(Future Tense),通过500多场活动与读者探讨政治、经济和文学等话题。从今年开始,和中国颇有渊源的苏格兰人珍妮•尼文(Jenny Niven)担任爱丁堡国际图书节总监。
新官上任三把火,在珍妮的带领下,这个已有40多年历史的图书节将会展开怎样的新篇?珍妮本人又拥有怎样的阅读习惯、如何看待书的命运……图书节开幕前,我和她在未来学院附近的咖啡馆聊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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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递给珍妮我写的关于英国的花花草草的书《花之语:英国古典版画里的花草秘事》,她一下子就读出了书封上的汉字。她很开心,10多年前学会的汉字还没有忘记,并兴奋地向我回忆起坐地铁从东直门到八宝山,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上班的日子。珍妮曾经在北京工作过6年,是北京老书虫文学节的联合创办人。
珍妮的哥哥1999年就开始在北京生活、工作。2004年,珍妮到北京投奔哥哥,一下子喜欢上了中国,并决定在中国长待下去。珍妮讲述:“我读了苏格兰文学的本科,又读了广播新闻学的研究生。我一直对新闻广播很感兴趣。我当时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制作一档叫‘他乡之声’(Voices From Other Lands)的节目,我每周都会采访一位在中国做着有趣的事情的外国人。因此,我认识了书虫书店的老板亚历克斯•皮尔森(Alex Pearson)。我们成为好朋友,商量要举办一些文学活动,老书虫文学节就这样诞生了。”当时,老书虫文学节为期两周,在北京、成都、苏州等地举办,最繁盛时,国内外近百位作家、艺术家和学者,进行上百场主题活动,并且,这些活动非常受欢迎。
珍妮后来在澳大利亚生活了4年,曾担任墨尔本作家节的项目经理。珍妮表示自己在苏格兰西南部的一个小乡村长大。爱丁堡国际图书节诞生于1983年,从小耳濡目染,图书节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因此,创办北京老书虫文学节,从事和作家节、图书节有关的工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些经历影响珍妮至今。“今年,参加爱丁堡国际图书节的一些作家,就是我在北京工作时认识的。比如乌克兰作家安德烈•库尔科夫(Andrey Kurkov),如今,因为发生在乌克兰的灾难,他的作品备受关注。2010年,我们曾邀请他在北京的书虫书店做讲座。我在北京认识了乔纳森•沃茨(Jonathan Watts),他当时是《卫报》驻东亚的记者,他将在今年的图书节推出新书《詹姆斯•洛夫洛克的多面人生》。曾写过《午夜北京》和《卡尔•克劳:一个强硬的中国通》的保罗•弗伦奇(Paul French)今年也会来参加图书节。我和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
此外,中国作家颜歌,美国华裔作家匡灵秀和英国华裔作家杨缘,会在今年的爱丁堡国际图书节上举办讲座、推广新书。珍妮希望未来能有更多的中国作家来到爱丁堡。她表示:“我喜欢余华,我去年曾在印度尼西亚的一个图书节上遇到余华,我很希望他能来。我也喜欢阎连科和莫言。我更想认识新一代的中国作家,希望了解他们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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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向我述说了她的“三把火”,也就是她对爱丁堡国际图书节未来的希冀。
首先,除了希望人们感受到写作、阅读在生活中的重要性,珍妮也希望人们感受到图书节和自己的相关性。
今年,爱丁堡国际图书节在新竣工的爱丁堡大学的“未来学院”举行。珍妮和她的团队设置了一个鼓励人们讲述自己和这座建筑的故事的项目。她介绍:“未来学院是爱丁堡的一座新建筑,这里曾经是皇家医院。过去,爱丁堡和周边地区的居民都会来这里看病。谈到皇家医院,有人可能会说,‘哦,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哦,我曾在这里工作过’,‘哦,我妈妈曾在这里工作过’……很多人都和这里有联系。因此,我们设置了项目‘病房里的故事’,鼓励人们用故事来记录这座城市令人难以忘怀的历史,汇集人们对这座标志性建筑共同的记忆、想法和感受。”
“如今,这里是未来学院,很多学生在这里学习。该学院在数据、创新和技术方面进行着大量有趣的研究。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座建筑都是一座令人兴奋的建筑。我们在回顾历史的同时,也在展望未来。思考未来的图书节会怎样,以及图书节如何更多的关注人工智能、数据、技术等话题,这些都是令人兴奋的挑战。”
其次,珍妮希望每个人都能在图书节上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图书节不应该只是为那些上过大学的人准备的,因为每个人都会看书,但也许他们觉得图书节过于学术,比如,有些项目可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专家在台上讲,观众在台下安静地听,轮到观众时,观众才可以发言。但也许,我们可以打破这种形式,多一些讨论和交流。另外,有些人可能负担不起讲座门票的费用,有些人因身体状况没法来,因此,作为一个慈善机构,我们该如何让我们所做的事情能与这个群体的人息息相关?”珍妮畅想:“未来,我们计划在城市图书馆、社区图书馆开展更多的工作,因为除了是阅读场所,这些图书馆也是连接居民的重要纽带。人们在图书馆可以获得其他服务,比如“公民咨询”(citizens advice)等。我们已经在与一些监狱、病童医院和养老院开展合作,也将开展更多的外联工作。”
“第三点是让这个图书节成为持有不同观点的人对话的空间。”珍妮对社交媒体上乌七八糟的谩骂深恶痛绝,她表示:“我认为最不适合进行对话或讨论的地方就是社交媒体。那里一团糟,每个人对任何事情都非常情绪化,没有人愿意倾听。但如果你和某人坐在房间里,面对面地交谈,那么可能就会取得一些不错的结果。我们要创造这样的空间,让人们觉得他们可以成为对话的一部分,可以与更多人探讨他们真正的想法。也就是说,让图书节在帮助人们相互沟通、交流方面发挥作用。”
“比如,一些人非常担心人工智能的走向,但实际上人工智能有很多有利之处。我们邀请了一些作家和专家,他们会谈论人工智能积极的一面。环境问题也是如此。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解决方案。我希望更多人会用创造性的方式思考问题。”
珍妮这样解释今年图书节的主题“未来时”:“有点像展望未来,但未来不是一蹴而就的。通过伟大的想法、聪明的书和聪明的人,并分享这些想法,我们就能找到前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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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描述自己经常“没完没了”地看书。她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会在睡觉前,给孩子们“念书”。她介绍:“我的女儿是老大,她十岁了,她一直很喜欢看书,大部分时间一个人看书。另外两个儿子年纪较小,我会给他们念书。”珍妮认为,要培养孩子们的阅读习惯,父母就要以身作则。在这一点上,她的当小学校长的爸爸给了她很多启发。“他要所有的老师做到:孩子们在校的每一天,都从30分钟的自由阅读开始。读什么书都行,只要是孩子们喜欢读的。同时,老师也要读书,并且得让孩子们看到。这很重要,因为老师是孩子们的榜样,而家长也是孩子们的榜样。”珍妮回忆,从她记事起,读书就是他们家庭生活的一部分。当校长的爸爸自然爱看书,此外,珍妮的妈妈是老师,后来成为作家,所以,他们家里一直都有很多书。
珍妮希望图书节期间所举办的那些面向孩子们的活动首先能够向孩子们展示阅读的乐趣。她表示:“这意味着要有反映儿童实际经历的故事,并尽可能地为孩子提供自由阅读的机会。而针对青少年,则主要帮助他们甄别信息,并进行批判性的阅读和思考。”
在保持爱丁堡国际图书节的“苏格兰”的特点的同时,也要突出图书节的国际性。珍妮希望未来能邀请更多外国作家到苏格兰,并帮助苏格兰作家与外国作家建立联系。她指出,图书节是文化交流的桥梁,是了解外部世界的重要途径。
当我问珍妮,在网络信息普及的今天,读书还有什么用处时,她回答:“书籍是传播思想的手段。自古以来,我们一直通过书交流思想、倾听和沟通。现在虽然有Kindle等电子书,但书的形式几百年来从未改变。这表明,书‘行之有效’。如今,书的设计装帧越来越精美,书已经成为完美的物件,具有了新的价值。”
珍妮不认为书会消失。她回忆:“还记得 Kindle刚问世时,人们都说书的死期到了吗,但这并没有发生。”珍妮认为人们会一直读书,因为人们都有好奇心,想要了解别人。她说,人们可以通过阅读别人的故事来了解别人,来想象不同的事情和不同的生存方式。
“当然,要确保人们仍然重视书和阅读,必须让书和人们的生活具有相关性。”珍妮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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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气候活动家的抗议,爱丁堡国际图书节从今年开始结束和主要赞助商贝利•吉福德(Baillie Gifford)的合作,珍妮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她解释:“现在贝利不再赞助任何英国图书节、文学节,这对英国的文学界来说是一大损失。赞助中止后,关于赞助和筹款的公共讨论的规模越来越大、范围更广,更多人理解了赞助的重要性。但对我们这个机构来说,这已经太晚了。我们也关注环保,对气候活动家的抗议并无异议,但我们不同意他们的策略。”
“我们意识到这个话题非常重要,于是,将在图书节期间举办一场名为‘干净的钱’的讨论。讨论什么是可接受的资金,以及当某些资金的来源和相关的道德规范受到质疑时,该怎么办。”
爱丁堡国际图书节一直在向“更绿色”的图书节努力。珍妮表示:“我们一直很关注环境危机。近些年,我们每年都有关于这个议题的讨论。环境危机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之一,我们必须得认真对待。”
“新场地让今年的图书节比往年任何一届都更环保。新建筑的设计本身就很环保。另外,以前图书节在夏洛特广场举办时,每次都需要17辆大卡车运来所有的帐篷、发电机和工具包等物品,而今年只需要三辆大型卡车。我们鼓励作家携带可重复使用的水瓶来参加活动等……并且,我们建议,英国境内的作家尽量乘坐火车来爱丁堡。当然,这并不总是很现实,因为有时候火车不通啊……我们今年进行了一项试点:建议爱尔兰的作家乘船来参加我们的图书节。”
“每个人都有责任和义务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这也是我们举办图书节的核心价值所在。”珍妮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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